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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你到永遠 Konrad 康拉德低階核廢料永久貯存場

這次參觀的是康拉德最終貯存場,在2007年取得德國第一個永久貯存場的執照,可以貯存303,000立方公尺的中、低階核廢料(不含核燃料)

用過的廢核燃料的最終貯存場還在選址,目前只有康拉德一處是最終的中、低階核廢料貯存場。

德國目前法規規定,核電廠的核廢料分成高、中、低階,歐盟也是如此,而台灣和美國一樣只分成高階和低階。

核廢料分類

高階核廢料:用過核燃料,以及在反應爐及其週圍,和其他區域被活化,能量高於每立方米2000瓦以上的物質,因為放射線能量極高,半衰期極長,可能高達萬年至百萬年,才能到無害化,所以要配合選擇極其穩定的地質條件,確保百萬年不變。目前只有芬蘭宣稱已有高階核廢料最終貯存場。(註:台灣除了用過的核燃料,其他的都屬低階核燃料)

中階核廢料:即被反應爐運轉期間,放射線活化物質能量低於每一立方米2000瓦的核廢料,主要是核電廠拆除後的一些金屬廢料。(註:這部分在台灣也被當成「低階核廢料」)

低階核廢料:未被活化的的,受到輻射塵、輻射物質污染的物料,放射線強度高於每公斤100貝克,包含拆廠的土石、除污器具、工人的用具、衣物等。

個人認為,核廢料的分類要從短中長期的輻射防護策略與措施,以及各階段除污、拆解、破碎、壓縮等程序來,還有最後的包裝、臨時儲存、暫時儲存、中期儲存,到最終貯存來看,應分成高、中、低三級核廢料比較合理,未來在執行層面也比較能適切因應。

BGE, Bundesgesellschaft für Endlagerun德文的意思是「進行最終處理的聯邦公司」,是由德國聯邦的環境自然資源建築與核能安全部下的輻射防護處依原子能法第9a條,第3款設立的100%全國營的公司。專門負責處理核廢料的最終處置事務。其下有3個核廢料貯存場,包括了Asse, Morsleben, Konrad,其中Konrad康拉德是中低核廢料的最終處置(貯存)場,其他兩個只是暫存場。

康拉德位於德國中部的薩爾茨吉特(Salzgitter),德文是「鹽礦」之意,因為過去是產鹽之地。靠近漢諾瓦,是德國面積最大的城市,224平方公里,人口10.18萬人(2012年)-- 維基百科。

康拉德最終貯存場,在2007年取得德國第一個永久貯存場的執照(目前也是德國唯一的),可以貯存303,000立方公尺的中低階核廢料(不含核燃料)。

康拉德最終貯存場執照的取得、動工,居民反對至今,經過了非常漫長、痛苦的溝通,從1970年代初期開始,歷經40年的抗爭、折衝,1992-1993年間,德國政府召開了75天的公開的聽證會,居民和公民團體提出29萬個反對意見,主辦單位要予以合理、合適的答覆;2002年決定康拉德作為最終低階核廢料貯存場的場址,接下來是5年的公民訴訟;直到2007年法院裁定終止審判,人民不得再對政府提出提訴訟。

數字說話

準備40年

耗資40億(歐元)

坑道40公里

解說中心的立體模型
在這裡看到康拉德的地面還是有許居民居住的
康拉德地下工事的結構,右上是貯存坑道的放大模型
解說中心的各種模型

首先到薩爾茨吉特市的市區的解說中心,由專人簡報建設的歷史與公司背景,再驅車15分鐘前往康拉德礦場,也就是現在最終貯存場的現場。

礦坑過去的樣子(BGE檔案照片)

康拉德原來是已廢棄的鐵礦場址,原有數個礦坑,會被選為最終貯存場,因為這裡的黏土層地質結構非常穩定,地質探測證明,這附近3塊黏土地質區塊,1億年、1億2千萬年、1億5千萬年都沒有變化。

最終核廢料貯存場並不是用原來的礦坑就地擴建,而是在礦坑上方,更穩固的黏土層重新開挖建成,原來的礦坑即用礫石重新填滿。

很奇怪的是,康拉德不是一個杳無人煙的不毛之地,地面上還有原來的村鎮。

村民也有太陽能屋頂

有農場,馬匹

在1千多公尺的地下,現在轉變成核廢料永久儲存場。上面的居民仍然過著生活、工作、農作。

以及農田(大部分是甜菜),還有風機

很遠就可以看到2座高塔,這也是康拉德的地標,高塔是通往地下1千米的電梯塔

在進入場區的停車場處,看到由黃色核廢料桶堆起的抗議裝置,門口的保全也非常高大嚴肅。

表達當地人的抗議

準備進入坑道前,康拉德最終貯存場的嚮導施密特先生像空服員一樣,介紹進入地下1千米的安全事項。

我們必須換上BGE準備的紅色訪客工作服、安全鞋,連內衣褲、襪子,都要換上他們。現在核廢料還尚未進場,不是為了防止輻射污染,而是怕地底太熱,溫度34、35度,出坑時可能滿身大汗。

這也可以看出德國人的勞工安全衛生的要求,一板一眼,絕不馬虎。

穿戴整齊
同時也要我們背著沈重的,約6公斤的氧氣產生器,萬一發生事故,還可以有氧氣支持60分鐘,讓你可以走到避難空間。
花了10分鐘的解說,又花了10分鐘穿戴整齊,就準備下坑了。

進入入口前看到礦工尖嘴鋤交叉成X的形狀,鋤頭在上,代表是還在開礦,鋤頭向下,就是封礦了。

另外還有一尊女神,聖巴巴拉,是礦工的守護神。

走進一個很大的工地電梯,可以搭載20多人,在警鈴聲中,電梯門關起來,施耐特叫我們把護目鏡戴上,以防電梯移動時的揚塵可能吹進眼睛,電梯開始向下。

向下的速度很快,轟隆隆的馬達,加速把我們帶下黑暗的深淵,這個有百年歷史的老鐵礦坑。5分鐘就到底層,大約每分鐘下降200公尺,在下降過程中,不斷覺得耳膜的壓力增加,不停的吞嚥口水,讓壓力平衡。

在電梯出口已經有些軌道鋪設,以2022年正式運轉接收核廢料,所有的廢料箱都將由將軌道車輛運送。

到了地底,空氣流通,並不覺得悶熱。順著坑道,走向停車處,原以為會是電動車,結果是柴油吉普車,這也代表地下的通風不錯,廢氣不會累積下來。

坐上柴油越野車,有點置身電影「侏羅紀公園」的感覺,只是場景換成了1,000公尺深的地底坑道。

聖芭芭拉保佑

這讓我想到以前在金門擎天廳地下工事的情景,山洞裡兩輛大卡車可以併行,但是康拉德是太武山洞工事百倍有餘。面對核廢,比面對戰爭的敵人還要麻煩、費工。

工程還在進行中,施工中的支線坑道,工程車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有些隧道為了加強隔離,所以有雙層安全門,施密特熟門熟路的到了定點,拉了繩子,門就打開了,像是阿里巴巴與四十大盜,「芝蔴開門」的通關密語。

工程車來來往往

在坑道行駛,一路上時高時低,左彎右拐,支路還有支路,有時還得來個倒車入庫。地底下完全不辨方位,施密特神色淡定,熟門熟路,勇往直前。

途中停了幾站,包括未來的核廢料貯存空間。貯存空間是6公尺高,7公尺寬。溫度逐漸升高,大家脫下外套。

為了確保貯存空間永不崩塌,坑道的四壁和頂部滿布著整齊崁入的錨栓;密密麻麻長達12尺的錨栓,釘入噴漿澆灌厚厚的水泥加固層,直達黏土層裡。

錨栓頭露在牆壁外面

未用完的錨栓

固定牆面用的錨栓

坑道的壁和頂都用噴灌上很厚的水泥加固,確保不可能崩塌。

工人在灌水泥,鞏固坑頂
全是密密麻麻的錨栓固定的坑道、坑洞
施工中的工人
想想這場址已是上億年都不會移動的堅固黏土層,且300年後將永久封存,又何必那麼「浪費」時間、精力、金錢,去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呢?
大家有沒有猜到這麼大的機器是如何下來的?是拆解後,用剛才我們搭乘的,載送人員的電梯運下來,再組裝起來。

越往裡面走,坑道坡度往上,熱氣累積,溫度也升高了,果然有些地方達到30多度,有些熱,但濕度低,還好。

有些地方還有些鹽礦,像迷你的鐘乳石般從坑頂垂下,施密特叫我嚐嚐看,果然是鹹的,他檢了一塊給我,叫我帶回去當紀念品。幸好這地方不是用來做為高階核廢料的最終貯存場,否則這樣的鹽巴鐘乳石,正是地下水滲漏的證據,恐怕為這理由場址要被廢了。據說美國的Yucca Mountain就是發現極小地下水滲漏,成為政治決定停工的藉口。

坑道地面上少許的鹽礦
除了照片、影片,以及知識、經驗與疑問,這是我唯一帶出的紀念品

這就是德國工藝精神,不計成本,只要能做到更好,就去做,沒有人會去質疑「為什麼我們要花這麼多的錢?」或是因此而產生工程弊案。當然,如果花錢讓工程更安全,厚工加料,錢花在工程品質、可靠度、耐久度上,也就不是弊案了。

施密特載我們到一個寬濶的空間,一排排的長椅,像是簡單的教室,在這裡展示地下工事的工程結構圖。

到了這裡,才算比較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坑道上方1公里的地面,還有數百人的村鎮,以及農田,只有2口豎井、電梯塔,是地底通到地面世界的出入口。

施密特從小冰箱中拿出氣泡水,我們喝下清涼的氣泡水,頓時神清氣爽,這時候施密特從小冰箱中拿出一個圓錐物,是用過的挖洞機的鑽頭,已經磨得十分圓潤,有成千上萬它的兄弟打磨,才能把這麼大的坑道挖鑿出來。

坑道是在堅硬的鐵礦黏土層開鑿出來
3個黏土層區塊

200人避難空間

200人避難空間內部
高大寬敞的空間,毫不氣悶,看來容納不只200人也沒問題,但規定不能超過200人
二氧化碳吸收機
每個設備都有操作程序的編號,讓臨時逃進來避難的人,在恐慌中,也可以立即操作,確保維生安全。

解說室旁,有一個可以容納200人的避難空間,有二氧化碳吸收器,氧氣產生器,獨力的電力供應系統,食物、飲水儲存,讓我想到電影《33:重生奇蹟》裡面智利礦工在坑底活了69天後獲救生還的故事。

德國人這樣的安全哲學,真令人嘆為觀止

換在台灣,或其他國家,會認為這裡地質足夠穩固,根本不可能崩塌,過去1億年以上未曾移動分毫,為什麼還要建這樣沒必要的避難空間?施密特一本正經的回答:「只要有可能,不論機率多小,我們可以做到的,我們就必須去做。」

施密特說,如果要把全德國核電廠除役,拆下來的所有低階核廢料都搬來,就要擴建這裡的坑道,必須修改現在30多萬立方公尺的計劃,雖然還有空間可以再挖,可是大家已經不想再走一次程序。1959年出生的施密特,已經在這裡工作了25年,還有8年他就退休(除役)了,他完全不想再重走一遍程序,修改花了20多年好不容易達到的協議結果。

在1個半小時的參觀過程,我們大約坐車來回走了二十多公里,繞了小半個坑道地區,暈頭轉向,再搭乘原來的電梯返回,回程時,剛好是中午交班的時間,工人進進出出,我們等了3班電梯才排到。

看到工人進出,相互打招呼,臉上的表情還蠻愉悅的。我問這裡面是否有外籍移民,施密特說,包商在找工人時會有一部份土耳其、東歐來的工人,但多數是德國人。(根據拍攝協議,不得拍攝到工人的正面臉部,以保障工人的隱私)

我們乘坐電梯回到地面,有恍如隔世之感,幸好不是地下一天,地上一年,但是這一趟近2個小時的旅程,讓我深刻體會到原來核廢料處理應該是如此戒懼謹慎。

Credits:

JAY F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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