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虎最近烦得很。他本来在贝勒大学教中文教得好好的。一个人悠闲自在,无牵无挂。每天下了班上上网,聊聊天,晚上到校图书馆听听老唱片,周末根据报上的广告按图索骥地参加一些免费的文学和艺术活动,星期天到桥下教会参加礼拜,跟老美教友聊聊天,吃点自己不会做的美国饭,忏悔忏悔一周里的私心杂念,倒也自得其乐。有的时候他的确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单薄了一些,所以当同事给他牵线认识了湖南春餐馆的老板娘,中年守寡的李金枝以后,马大虎倒也跟这个女人交往了一阵。但是很快地他就感到了不自在。李金枝打电话找他出去玩儿,他开始推三拖四。本来他晚上没有什么活动的,可是有一次在贝勒大学河边费耶斯塔看到墨西哥小姑娘跳舞以后,愣是老胳膊老腿地报名参加了墨西哥舞蹈班,每周练两个晚上跟着一群小青年和三十来岁的男女蹦蹦跳跳。有一天,李金枝跟着他到班上看了看,回去就跟他吵了一架。按照李金枝的说法,马大虎去参加墨西哥舞蹈班,不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不是吗?李金枝虽说还不到五十,长年的餐馆操劳已经让她面容憔悴,瘦骨伶仃,而舞蹈班里的那些墨西哥女人,一个个都是体态丰满,线条分明,还老穿着低开胸衬衣,那叫一个妖。李金枝说,马大虎要么退出舞蹈班,要么跟她吹,她给他三天时间考虑。谁知道,李金枝前脚离开马大虎的家,后脚马大虎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给她留了个言拜拜了。
跟李金枝吹了以后,马大虎恢复了天马行空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远在中国的父母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开始对他频发书信,要他一定在他们往生以前找个人结婚。当然在马大虎的年龄,父母已经不指望他能给家里传宗接代,而只是希望他能在外头有个人照顾。可是在马大虎这边来说,自己50出头了还要让古稀之年的父母操心自己的个人问题,觉得十分狼狈。狼狈之余又有点愤慨。他想:我这个人混得是不是也忒惨了点儿?
有一天,马大虎早上起来,沿着第八街跑到校园里,在勃郎宁图书馆前头练了一回夕阳红功夫扇。回来的时候把门口地上的《世界日报》拿进屋看。那是他订阅的。虽说这份报纸网上是可以看到的,马大虎觉得还是订报好。他在中国的时候就订报,订了一辈子。小时候订少年报,后来订青年报,光明日报,参考消息。他喜欢剪报,分门别类地把剪下来的报纸贴起来。
马大虎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雀巢,烤了两片土司,抹了黄油,拿到餐桌摊开报纸,边吃边看。他看的头一版就是世界日报上的征婚广告。
马大虎并不是因为父母催婚才看起征婚广告的。几年前放春假的时候,马大虎和贝勒的中国留学生到休斯顿旅游,在顶好超市附近买得国际日报一份。在回来的路上,仔细研读征婚启事,并将启事标题,不改一字,凑成对联,觉得妙趣无穷:
此女家中宝,人间仙妹;清纯女秀丽,与众不同。横批:两位佳丽觅缘
美籍空姐天涯寻缘;上海贤女国际联姻。横批:千里共婵娟
地产外商代理,东方清丽佳人。横批:郎才女貌
私营主觅缘银行文静淑女;工程师征婚四川清丽佳人。横批:好男征女友
勤奋女厂长诚征男老伴;美籍男征婚同居女教师。横批:征男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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